白煜

我唱着歌,哪怕皓雪覆长河

泄光

*双宰






         夏日祭永远都是鼓动人们外出游乐的原因。太宰治并不想来,比起在拥挤的人群里艰难前进,他更喜欢在舒适的空调屋里吃着拉面,然后吐槽天气真热。但是究竟为什么要来呢?他自己也说不清楚,或许是听见直美她们几个小女生讨论着“在烟火下许愿一定会实现”这样荒谬的言论,忽然对根本不可能的事情来了兴趣。

        武装侦探社的绷带浪费装置装模作样地翻出来一件有些老旧的绀青色浴衣,带了些散碎零钱就漫步向街上走去。忘了说,那些缠好的绷带依旧没有被拆下来。

         即便是入了夜,空气里的热度也被来来往往的人群不停翻炒,升腾成欢乐的海洋。太宰治在所有面容幸福的旅人中显得格格不入,精致的五官在不笑时显得疏离而淡漠,好像与周遭的喧闹绝缘——事实也是他对这些并不感兴趣。简单的快乐就能带给他们生的希望吗?太宰治突然停下,在大街的中央,如同立在湍急河流中央,永远不被打磨的磐石一般。偶尔有沉浸于欣喜氛围中的人不小心撞到他,一句小声的对不起转瞬间也被淹没。

         太宰治轻轻叹了口气,仰头看见一串的纸灯柔和地散发着光芒,但也正是这些光芒遮住了更加辽远的星空。突然,宽大的袖子好像是被谁拽住了,太宰治回头去看,映入眼帘的却是一张红白掺杂的狐面具。只不过藏在面具后那些与太宰治类似——说成是一模一样也不为过——的黑发却出卖了主人的身份。

         该说不愧是自己吗?太宰治无甚干劲,任凭着对方将自己一路拉离了人群。不需要问那人“你为什么在这里”“你要做什么”这类废话,在聒噪的川流大街上能一下子拽住他的人,太宰治想不起更多了。狐面少年在一个捞金鱼的小摊前停下:“玩吗?”出口的声音果然还是自家低声望*小鬼,太宰治无奈地笑笑:

         “你带钱了吗?”“你不是带了吗?”可以想象面具下的少年一定用那张自己再熟悉不过的脸做了一个鄙夷的神情。要说最了解某个人的,除却他自己也别无其他了吧。太宰治转头对着坐在店铺前的老人道:“请给我们两个纸网。”

         老人柔顺的银发温柔地盘成了一个髻,洗得有些掉色的和服一丝不苟。她温和地应了声好,从一旁叠得整整齐齐的道具中取了两个纸网,又随后拿出两只碗,“你们还是今天第一次光顾的客人呢。”太宰治点头示意,微漾的嘴角构成一幅绝美的图景。狐面少年明显注意到了太宰治总是不经意展露笑颜的模样,他先是不屑地嘁了一声,但还是乖乖从男人手里接过碗。

         “高声望的混蛋果然无论什么时候都可以傻笑得出来。”少年浅吸了口气,开启日常的嘲讽模式。“唯独不想被连狗都嫌弃的低声望小鬼这么说。”男人维持着笑容,握着碗的手紧了紧,“经常板着一张脸可是会不招女孩子喜欢的。”

         “是吗?可是今年情人节收到的巧克力明明是我的比较多才对。”狐面微微抬起,可以想见其主人略微有些高傲的神色。如果有稍微懂行的人见到情人节里,前黑手党干部大人和现役黑手党干部大人见面做的第一件事便是互相对比收到的巧克力数量,恐怕会质疑人生。

        “小鬼真是不可爱。”太宰治放弃了和自己争辩,他们之间的嘲讽总会以一方落败另一方退让结束,而且持续时间不会超过两次对话。

         大概是对自己太过了解,毕竟比灵魂伴侣更加紧密的存在是和自己。

        “你们是兄弟吗?”老人见了方才争吵的全过程,此时有些好奇地问道。

          “谁和他是兄弟!”两人异口同声地说道,旋即又将注意力都放在眼前的池子里。老人失笑,他们的羁绊看起来比血缘更为深刻,除却朝夕相处时的陪伴,更多的可能是来自灵魂深处的联系。小游戏几乎要被两个幼稚鬼引爆成某种意义上的大战,不是你故意打翻我的碗,就是我弄破你的纸网。最后两个人竟开始互相洒起水来,嘴里还不断念叨着那些双方都心知肚明的丑事。

         “啊,抱歉,给您添麻烦了。”最后太宰治多付了一些钱,虽然买下了金鱼,却被狐面少年又放归回池子。

        “没关系,如果喜欢可以带走。”老人匆匆翻出一些透明的袋子,却被少年拒绝了:“到了我们手里也一定会被养死的,倒不如留给其他可能会善待的人。”

         太宰治无奈地笑了笑,又和老人解释了些缘由才离开。而少年站在不远处的灯火里,等他慢慢走来。他们相顾无言,太宰治刚要开口,却被少年一下子打断:“烟火要开始了。”“为什么一定要去那个摊子?”太宰治装作不经意地问道,少年沉默了片刻,看向其他偶尔都有客人光顾的小店,只有那个老婆婆的店铺孤单得不入流:“你不是都知道了吗?”

         最终你会成为这样的我吗?太宰治说不出话,鬼使神差地抬手在相似的卷曲黑发里揉搓。少年有些惊讶,太宰治明显感觉到手下的小脑袋微微一震。“两位要吃点什么吗?”询问他们的是背后小食摊上的男人,就在两个太宰还在想吃些什么的时候,一个熟悉的男声先开了口:“一份鲷鱼烧。”

         虽然猜到肯定会在街上遇到某些不想见到的人,但这也太快了吧?两个僵硬的人同时转过头去看向声音的主人——中原中也不耐烦地啧了一声:“干什么啊,怎么在哪都能遇见你们?赶紧滚吧不要影响我的心情。”

          “诶,明明是中也后来这里吧,硬要说的话离开的不应该是中也才对嘛?”年纪小的太宰治先反驳道。“要说影响心情,受害的应该是我才对吧,没想到来夏日祭也会遇见烦人的蛞蝓。”年纪大的太宰治造成伤害乘二。

         中原中也恼怒地攥紧了拳头:“所以说啊,一个太宰治已经够恶心了,为什么还会有两个?!”

        “哇啊啊,中也真是暴躁呢,鲷鱼烧热量那么高,小心变成微胖的小矮人。”男人刚说完,就先一个扫腿向中原中也攻去,没料到对方还会动手的中原中也心下一惊,堪堪去躲,而一旁的少年早就十分了解情况地拉起男人一路向远处狂奔。生气的前搭档兼现搭档正打算追,却因为店主做好了鲷鱼烧而不得不短暂地停下来。待他再抬头时,两个欠揍的家伙已经钻进人群,再也看不清了。

         中原中也愤愤地咬了一大口,想着上班的时候一定要先往太宰治——说的是黑手党那边那个——肚子上狠狠地揍一拳才行。


         两个人大笑着跑走,毫无目的,只是向前。脚下的路变成了楼梯,他们一路跑上山,在一片寂静里背靠背坐在石凳上喘气。当然,年纪大的精力早已赶不上年轻时候的自己,此刻他靠在稍矮一些的肩膀上,抬头便能看见炸裂的一簇簇火花,在漫天夜幕中格外亮眼。

         太宰治想起来第一次见到小鬼的时候,他问自己是否找到活下去的理由。

        “你还记得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问你,你有没有找到活下去的理由吗?”被依靠的少年轻轻摘下面具,露出那张与背后那人一模一样的面容,只是多了几分少年人特有的青涩,“因为那个时候我在你眼里看到了活着的光,我曾经以为自己在黑手党一样可以找到,但我还没有。”

         “虽然找不到理由活着,不也找不到理由死去,不是吗?”男人说这话的时候应该是微微笑着,少年从中听得出些许温柔,“曾经没有,那现在呢?”不像短命的烟火一样,在开满不可见的星辰的天空里绽放,那种绚烂到极致的死法或许还不是真正的意义。在同一片苍穹下的同一个灵魂能相遇,才是。

         “你不是已经知道答案了吗?”

         “我不希望你变成我。”

         再一次的异口同声。太宰治的转变经历了死一般的寂静,躯壳里藏着的灵魂究竟有没有变,只有他本人才知道。少年愣住了,他直起身,转头去看自己,那人的眼睛在火光下熠熠生辉,一如他们第一次相遇时。

         少年举起面具,挡在男人的额角,但那些光仍然存在,而矗立在光中央的,是少年。鬼使神差地,他们在无光的世界里交换了一个绵长的吻。

         “好的,太宰先生。”


*高、低声望:来自游戏梗,通过角色一些行动判定其获得市民支持程度的系统,高声望对应高支持程度,低声望对应低支持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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